虽然出门有趣、新鲜,满足了他多年的遗憾,但毕竟很累,而且他现在的身子还吃不消。重新回归养身体的日子,能够跟媳妇时时待在一起,他感到宁静而欢喜。
尤其媳妇还会喂他吃药。吃完药,还会拿着手帕细细给他擦嘴角,更让他感到幸福不已。
一转眼,就到了元宵节。
贺文璋的身体好些了。他毕竟不是从前那样风吹就倒的体格了,加上每日悉心养护,还有于寒舟哄得他甜甜蜜蜜的,因此恢复得很顺利。
但是侯夫人不许他出门赏灯。
侯夫人没有亲自来说,而是在元宵节前一日派樱桃来说的:“夫人请了戏班,还买了许多焰火,明日府里热热闹闹的。夫人叫奴婢来问大爷和大奶奶,还有什么想看的?”
说得好听,其实就是说,你想看什么,府里都安排上,只不许出门。
但贺文璋想出门。
他自己想出门不说,之前还答应了安二哥,今年元宵节要带媳妇出门。他岂能食言?
“母亲喜欢什么,便准备什么就是。”他不软不硬地驳回去了,“我和颜儿明日出门到街上玩。”
樱桃的表情僵了僵,有些为难地道:“大爷……”
“去吧。”贺文璋没容她说完,直接挥了挥手,“跟夫人回禀吧。”
樱桃好生为难,将目光投向于寒舟,结果于寒舟便冲她笑:“我听大爷的。”
这下没办法了,樱桃只好行了一礼,告退了。
“你不怕母亲生气?”等樱桃走了,于寒舟便问贺文璋。
贺文璋道:“母亲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。”若是从前,他病得风一吹就倒,侯夫人不许他出门,他绝不会硬拗。可是现在他好多了,不必要再那般小心翼翼。
他已是二十岁了,是有家有室的成年男子,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。
结果,樱桃走后没多久,侯夫人亲自来了。
她明显不同意贺文璋的主意,脸上的笑意都不见了,进门便道:“璋儿,此事你听我的,不可任性。”
又看向于寒舟,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:“颜儿,你怎么也不劝着些?”
见媳妇被训斥,贺文璋的眼睑垂了下来,嘴唇也抿住了,并没有说话。
就听侯夫人又道:“府里请了戏班,请了舞狮人,买了几大车的焰火,府里的下人也都会陪着一起玩,还有许多花灯,总不会比外头差。就这么定了,明日在家中过元宵。”
“大爷,您怎么了?”忽然,翠珠急忙上前,扶住了贺文璋。
不知何时,贺文璋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,身形也微微颤抖,若非翠珠上前扶住他,他都要仰过去了。
“璋儿?璋儿?”见贺文璋忽然不好,侯夫人顿时忘了刚才的话,急忙指挥人扶着贺文璋坐下,然后担忧地道:“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又喊道:“来人!去请常大夫!”
“不用了。”贺文璋虚弱地道,清俊的脸上透着一股疲惫和灰败,“我没事,母亲不用担心我。”
侯夫人看着他这样,心疼极了,颤声说道:“你还怪我不许你出去,你这样子,我怎么放心?”
“我不出去了。”贺文璋垂着眼睛,脸上的灰败之气愈发重了,还捶了下腿,“母亲也不必担心我,我这样的废人,什么也做不了,我能到哪里去?”
侯夫人顿时哽住了。
“我是这样无用。”就听贺文璋又道,他垂着眼睑,清俊的脸上透着浓浓的厌倦,“好好的日子,丫鬟们要因为我,不能出去玩。颜颜要因为我,不能出去玩。只怕弟弟也要觉着内疚,不好出去玩。所有人都被我带累,我只会带累你们。”
侯夫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,她道:“璋儿,母亲在府里布置得极好,他们就算上不了街,在府里也一样高兴。”
贺文璋苦笑一声,说道:“既然在家里这么好,为何元宵节街上布置得那样漂亮?人人在家里自家人高兴不就好了?”
还不是图个热闹?
纷繁琳琅的街景,各种各样的小吃,形形色色的玩意,还有无数的人,不就是图个热闹吗?
侯夫人这下顿时说不出话来了。良久,她才道:“可是璋儿,你的身体……”
“我不出去了。”贺文璋摆摆手,“母亲不必担心我,我没什么,我也不会连累你们太久,等我走了,你们就不必困在这府里了。都不必再困着了。”
一句话把侯夫人的眼泪招了出来。她硬生生忍着,咬了咬唇,掉头走了。
樱桃忙跟了出去。
不一会儿,樱桃回来了,说道:“夫人说,大爷若是想出去,便出门去吧。只是身边一定要带够了人。”
“我再想一想吧。”贺文璋却没应下,仍旧是一脸厌倦的样子。
樱桃怔了怔,行了一礼,退下了。
在她走后,贺文璋仍旧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炕上,好似对这世界极失望的样子,丫鬟们都不敢上前跟他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