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尔成倒在狼藉里,警鸣声近了,有制服人员迅速冲了进来,拉住了还欲要对张尔成捅刀子的歹徒,同时抓走了顾远航。
一路从白城潜逃的顾远航彻底落网。
宋韵瞧着这凌乱的场景,蓦然,脑子里闪过顾远航的话。
‘宋鹤是被人打死的’。
眼前的场景似乎与什么重合,宋韵来不及去抓住那一抹人格记忆的白光,只觉天上的春阳太过于刺眼,浑身软弱无力,双腿一软两眼发黑。
意识消散前的一秒,她仿佛听见了路队的声音:“叫急救车!通知白城公an,我们已经抓到了顾远航!”
“……”
宋韵倒在了地上。
意识消散中,宋韵仿佛置身于一场柔白的幻梦,梦境里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,那味道很熟悉,却也似乎有着别样安眠的魔力,导致她昏睡中,做了一个冗长的梦。
梦里她是宋鹤。
她从小被父母散养,四处野玩,狐朋狗友多如芝麻。父母很忙,她很少见到他们,每次回家都是冰冷冷的房子等她。
后来宋鹤厌烦了这种感觉,从家里拿了钱四处挥霍,却一次被父亲宋全给抓了回去。
宋全对她说,他的生意将来要交给她,他的仇家很多,要她在白城的时候,就打扮成妹妹的风格,以免仇家查到妹妹的存在,把妹妹抓走伤害。
宋鹤在白城时,就要顶着妹妹宋韵的身份生活。
她很羡慕宋韵。
宋韵有叔叔疼爱,虽然不在父母身边,却也受到父母和自己的无形保护,宋鹤不太明白,她也很想有长辈疼爱,有人保护她。
宋鹤不止一次想,如果她是妹妹就好了。
她刻意去学妹妹的行为习惯,以为只要变成乖乖女,长辈就会喜欢就会疼爱她。
但宋鹤发现自己错了。
不管自己怎么做,父母永远不会回家,不会疼爱照顾她,他们散养她,从来不管她是死是活,也不给足够的物质,理由是她是父亲的继承人,必先苦其心志。
宋鹤于是不装了,她就是爱吸烟喝酒打架怎么了,总之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在意。
直到有年暑假,她去孤儿院打架,遇见了大她四岁的张尔成。
张尔成性情寡淡,但对人温和而疏离,长得帅气又高冷,一副凡人离我远一点的模样,那副出众的皮囊足以与神明匹敌,更何况是他那倨傲的性子,更如神祇般唯我独尊。
宋鹤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,追着他一路跑,从十六岁追到十八岁,他终于肯正眼看她了。
有回她又惹了祸跟人打,她占了下风,张尔成出现帮了她,她才终于见识到,他那斯文冷漠禁欲儒雅的外表下,藏着怎样疯魔残忍的心。
也是那天,在幽黑的巷子里,在那些躺了一地爬不起来的对手混乱情境中,二十二岁的他,捧起十八岁的她的脸,红着眼认真却悲凉的对她说:
“你是宋鹤,不需要成为任何人,更不需要任何认可你,疼爱你,也不需要因此去刻意做什么引起他们的注意。”
“石田翠说过,可爱的缺陷者没有错,是我们的父母没有把我们抚育成功。”
他三言两语挑破了她的心思,她刻意叛逆,为了引起长辈的注意关爱。原来在很多她不知道的角落,他早已默默关注她并剖白了她的灵魂。
宋鹤不甘心,反驳他说:“凭什么,我只不过比她早生了几分钟,生活命运却天壤地别。”
张尔成笑了,眉眼温和声音却极其冰冷地对她说:“没有把你抚育成功的人,不配你为之付诸心血,与其要他们疼爱关注你,你不如自己爱自己。”
“知道黑玫瑰吗,你应该做一朵独立的黑玫瑰。”
张尔成捡起地上的书本,将宋鹤从地上拉起来,说:“去我家。”
宋鹤跟着他去了他的出租屋,不大不小的一室房,收拾得干净整齐,但是家徒四壁。
宋鹤直来直去,说:“我听说不是有人资助你吗,怎么你还这么穷?”
张尔成并不恼,微笑答:“资助是上学,不是养我,我也不需要别人养。”
他找了消毒酒精,粗略用棉签给她擦拭身上的伤痕,照顾人的粗心程度,和某次出差时在酒店,照顾发烧的什么人一模一样。
宋鹤从身上摸了一沓钱给他,“不用谢。”
张尔成被气笑了,“我觉得宋同学在羞辱我。”
“你第一次叫我宋同学。”
“是吗,以前我叫你什么。”
“你叫我滚。”
“……”
宋鹤说:“以后毕业了上班了,你打算叫我什么?”
张尔成深思两秒,“宋小姐吧。”
“你现在是答应我的追求了吗?”
“是吧,”张尔成把消毒酒精和棉签收起来,神色很淡:“但我没有认定你。”
我没有认定你。
宋韵恍恍惚惚,梦见了太多太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