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盏酒,玉炉香,任他红日长。
循着礼节,各家年轻人都不去正堂摆客。南静王妃在池渚的湖心桥的涵碧阁里摆了两桌。阁四周有窗,左右有曲廊通到岸上。
“南方进来了海(螃蟹的方言),都养在水晶池子里,想你们定爱吃些个甜肉的,请了上京的紫石楼的伴食来做的。”
“王妃有福,是为我们有心了,便是有口福了。”女眷们听是年年难沾几次的蟹子肉,登时叽喳着道谢。
“温了几壶玉露酿,和着暖暖身子。”王妃见众位家的行罢礼,偏头让侍奉丫头上了烧酒来。
她不过四十出头,却是有种尘世安定之态,如今坐于上席,倒真真像个慈眉善目的菩萨。不过眉宇间也染着丝愁色,近日来心头总是乏着,提不起劲儿来,为王爷的事儿搅得心烦意乱。
她一个远离政场的又可以做什么呢?不过只能邀些人来表明立场。
未几,下人端来好大一只蒸笼,“噔”地一声搁置在主桌中央。掀了盖子,雾气缭绕,最上层一排明晃晃二三十只蟹子。遂给每位都一只大蟹子。
将最上一层的蒸笼拿了去,下面摆着蟹香藕粉,溜蟹玉豆腐,蟹黄青豌饺。不多久,又上来了橙瓮,黄熟的大橙子截去顶儿,剜掉肉瓢,将蟹肉塞进去,混了甜甜的果子酒去腥,再一并蒸熟。(橙瓮出自《山间清供》)
可巧摆了戏台,定了一班时新的小戏。
陆涟被分了只大鳌的海,她平素不喜蟹,嫌着极腥,再者蟹肉性寒,身子才走不宜多食。不过打了几笔马虎,蟹八件上却是干干净净。
其他人吃的是不亦乐乎,挖了小勺的沾着果肉的蟹子,唇齿闭合间白肉油脂溢出,服帖地瘫软在清甜的果肉上,略略压迫蟹肉,只余沙糯的鼾甜。糖分已中和蟹的鲜美,无需显山露水,已于其中出落的鲜美丰润。
“太子怎的不吃?”陆涟怔了怔,回过神来,却见是个陌生的姑娘——极白皙清爽,几缕碎发布于额角,往下是两道浓淡适宜的眉,一对柳叶吊梢眼因微笑而略微上翘,极标志雅重的模样。
太子“名声”在外,除开几位旧友,大部分都看着脸色行事,鲜有搭话的。
陆涟摇摇头未接过话茬,那姑娘也不甚在意,继续道:“这蟹子卷儿,我听闻是只取了白油,拌了栀子、丁香等花儿料,油锅里过了遍端上来的。我见太子不吃,便是赏与我了?”
她神色不动,手撑在腮下问道。“姑娘是哪里的?”
姑娘笑道:“原是汝州的,随爹爹来了上京”
“我听闻汝州的姑娘都善骑射,孤是极佩服的。”
“哪里的话。”那姑娘啄了口甜酒,是把话匣子打开了。
“不知姑娘何名?”
“何月。”那姑娘歪头笑笑。
蟹宴过半,因着王妃去正堂陪侍的空档,周边人都走散了,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。
正巧着池渚靠岸几只桃叶舟,两头尖尖,圆弧形向上翘起。不远的湖面空洁澄澈,湖水翠微。
“他们既备下舟了,姑娘可愿与孤坐一回?”
游玩山水,不必到什劳子的崇山峻岭,小山水潭也是精巧美丽。山尖都泛着浅绿,又向下渐次渗出青色。
陆涟执桨,何月掀起袖子,光光的手臂贴在水面。
“王妃是好招待,我以为樱桃是果中尤物,蟹是水中尤物,酒是饮中尤物,词曲为文字尤物,却是差了月,月为天文尤物。”
陆涟惊讶其思常与自个儿是如出一辙。
小舟绕着山庄半圈,渐入无人之境,只有岸上的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。赵子沐将桨固定一侧,提着裙子坐到苏娆左侧。
“太子在想什么呢?”何月忽地将脸凑近。
“无事。”陆涟倒没避,甚至反常地温和地笑起来了。
直至月落眉梢,王府来个几个丫头掌了灯,前前后后去接宾客会宴。恰陆涟才回房中净手,心下一动想到自赴了蟹宴就没见着越郃,现下他又没了踪迹,不由得朝里屋喊了喊。
没喊几声,越郃从屋外走进来。
陆涟塞了颗党梅进嘴,拢着腿,身侧的小木匣里齐整列着布缠等物,她问越郃:“你去哪里了?”
“爷去了春宴,我便一直待在屋里等您回来。”越郃回道,他把水盆里的水泼在屋外末了折回来。
他说:“王府备下的屋子内设不过左右两张榻,榻前漆几。又有海棠式的,又有荷叶式的。一个放着炉瓶,一个放着攒盒,我候着爷回来已经看了好几遍了。”
陆涟从越郃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他的小小变化,字句里倒显出几分撒娇来。她顺着所指瞅了眼,自觉反不如案台上的缠丝白玛瑙碟子来得好看。
夜里南静王布了宴会,陆涟想着先沐浴一番,遂叫越郃备了水准备沐浴。越郃并没有走,只是侍奉在一边。
陆涟散了发,毫无装饰的素颜显得秀美异常,她的眼睛在笑时会微微挑,像只狐狸。
越郃站在